[忏悔录]张晓飞：逃亡14年 我的人生都虚度了

　　忏悔人:张晓飞 　　原任职务:大庆油田第二采油厂二矿出纳 　　触犯罪名:贪污罪 　　判决结果:2012年2月，被大庆市中级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。 　　犯罪事实:1996年，张晓飞利用单位财务监管上的漏洞，多次私自开具结算证，套取现金用于赌博，本想赢钱后归还，不想越输越多。当年年底，张晓飞已先后挪用公款76万元，因担心年底上级审计时露馅儿，仓皇出逃。 　　新背闻景:这是张晓飞到监狱服刑两年多后，笔者与他对话时他的反思与忏悔。 　　张晓飞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，1991年被分配到大庆油田第二采油厂二矿担任出纳。闲暇之余，他迷上了赌博，很快输光了全部积蓄。为了翻本，张晓飞将手伸向了公款。1996年，张晓飞利用单位财务监管上的漏洞，多次私自开具结算证，套取现金用于赌博，本想赢钱后归还，不想越输越多。转眼到了年底，张晓飞已挪用公款76万元，因担心年底审计时露馅儿，他仓皇出逃。在逃亡过程中，张晓飞先后到哈尔滨、广州、四川自贡等地靠打工为生。其间，大庆市检察院曾多次派出干警抓捕张晓飞未果，但该院始终没有放弃。2011年4月19日，该院从自贡市获得线索，一男子的体貌特征酷似张晓飞。该院反贪局干警随即前往，将张晓飞抓获。 　　2011年10月，一审法院审理查明，张晓飞共计贪污公款76万余元(其家人归还了23万元)，以贪污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五年，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10万元。张晓飞不服上诉。2012年2月，二审法院裁定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。随后，张晓飞被投入监狱服刑。 　　早在2011年4月，张晓飞被抓捕归案后，笔者就在第一时间采访过他。 　　2014年6月20日，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，笔者再次对话张晓飞。 　　一地凄凉:一刻都不敢停留 　　再见张晓飞，笔者第一句话是:“你瘦了，还记得我吗?” 　　张晓飞笑着摇了摇头。 　　“2011年4月19日，你从自贡回来那天，我采访过你。” 　　张晓飞:“我那天没戴眼镜，没看清你的样子。但我知道，有3家媒体采访了我。” 　　笔者笑笑说:“咱们是老朋友了，坐下来聊聊吧。” 　　张晓飞坐到笔者对面一个矮小的椅子上，我们中间隔着一张桌子。 　　笔者:你曾经是采油厂的出纳，这个职位在当时也是个肥缺，你过的是被人仰望的日子吧? 　　张晓飞(苦涩一笑):可是，自从逃亡后，我过的都是仰望别人的日子。 　　笔者:你恨让你堕入深渊的赌博机吗? 　　张晓飞:与其恨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，倒不如说是一直企图翻本的欲望毁了我。那是1996年初的一天，和几个朋友一起吃过晚饭后，朋友们去了练歌房，我不喜欢那种地方，就自己在街上闲逛，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个游戏厅。我花100元买了筹码，坐在了赌博机前。第一次玩这东西，手气很好。没多长时间，我就赢了几千元。100元的投入几千元的产出，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神经。从此，我爱上了这种游戏。很多个夜晚，我都沉浸在游戏厅里，根本想不起家里还有怀孕的妻子在等着我。 　　笔者:赌博机的诱惑如此之大，肯定给你带来不少好处吧? 　　张晓飞:我算是验证了“十赌九输”的真理。起初是赢了些钱，可是后来输了很多，我就想翻本，最后把所有的积蓄都扔进去了，还是没能翻本。我心里就别着一股劲，不相信自己永远都输，于是我偷偷挪用公款投了更多的钱，想等赢了钱再补回去。 　　晚上，赌博时惊险刺激，白天，在单位我心惊胆战，担心自己挪用公款的事被发现。可是，每天下班后，我又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游戏厅。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，恐慌、焦灼、急躁等各种负面情绪一起向我袭来，我渐渐承受不了这种心理压力。我粗略算了一下，自己挪用的公款有50多万元。加之年终要到了，单位一查账，我的事肯定会露馅儿，到时警察就会来抓我，我真的害怕进监狱。 　　我还是跑吧!有了这种想法后，我一刻都不敢停留，从单位拿了23万元公款逃跑了。 　　还原真身:终于摘下面具 　　笔者:你为什么要逃往广州? 　　张晓飞:那天最早的航班是飞往广州的。 　　笔者:多数人都觉得逃亡应该东躲西藏，你为什么要在广州买房? 　　张晓飞:如果不买房，就要住宾馆或租房，我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，很容易看出与我本人不符，买个房子便于隐藏。 　　笔者:你后来又交了一个女朋友? 　　张晓飞:是的!她是四川自贡人，我摆摊时认识的。她是下了岗，又离了婚，才来广州打工的。由于她的前夫不务正业，不能好好照顾女儿，我们一起生活后，她要回老家照顾女儿，我就把在广州买的房子卖了，跟她一起去了自贡。 　　笔者:你在那里以何为生?张晓飞:打工，我什么都会干，体力活和脑力活都干过。 　　笔者:跟你过了这么久，她没向你要个名分吗? 　　张晓飞:我老婆(张晓飞习惯称呼同居女友为“老婆”)曾经要求过跟我登记。我说好吧，但她看着我的身份证说上面的人不像我，所以就没有去登记。我用的身份证是逃跑前偷小舅子的。买机票和买房用的都是这张身份证，竟然没出问题。 　　笔者:你“老婆”没质疑过你的身份吗? 　　张晓飞:她没问过，她应该想到我有难言之隐。 　　笔者:你是怎么暴露的? 　　张晓飞:我老婆特别反对我与别的女人接触。那天，单位开会时，一位女同事当众说了我几句好话，被我老婆知道了。结果，我老婆给人家发短信骂人家。回到家里，我们大吵一架，她就把我举报了。 　　14年的逃亡生活，就像参加一个假面舞会。在舞会上，我戴着“小丑”面具处处躲藏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。可是，舞会终有落幕的时候，我终于被摘掉了面具。面对抓我的检察人员和踏上久别的土地时，虽然知道法网难逃，但心却突然落地了。我在心里说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! 　　愧疚人生:我想给儿子写封信 　　笔者:躲藏了这么多年，你为什么从未和家人联系? 　　张晓飞:我知道检察机关会监听我家人的电话。我害怕进看守所，因为，我对看守所的印象都停留在影视剧中。那里阴冷潮湿，犯人穿着破衣烂衫。 　　笔者:你到监狱服刑有两年了，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? 　　张晓飞:不一样。这里宽敞明亮，管教还经常给我们讲解法律知识。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，我真后悔自己逃跑这么多年。按照我的罪行，如果当初我投案自首，现在应该已经出狱了。 　　笔者:如果现在有机会逃走，你还逃不逃了? 　　张晓飞:说啥也不逃了!逃亡简直就跟判了无期徒刑一样，身体虽然是自由的，但是精神却被套上了枷锁。 　　笔者:出逃的这14年，将你作为“张晓飞”这个人的人生割裂成了两段。 　　张晓飞:这14年，割断了我的人生记录，割裂了我的亲情和爱情。 　　笔者:回到大庆，是不是跟回家一样? 　　张晓飞:是的，当时在自贡，见到前来抓我的检察官，我感觉像见到了亲人。我太想家了，但是又没有勇气投案自首。被抓之前，我害怕听到、看到“大庆”这个词。那里留下了我的罪恶，也深埋着我的愧疚。我对不起前妻和儿子。 　　笔者:为什么用“前妻”一词，你们离婚了吗? 　　张晓飞:是的，我逃跑一年多以后，她就在报纸上公告和我离婚了。我很庆幸她能早日走出我带给她的阴影，我希望她幸福。 　　笔者:当时你妻子不知道你赌博吗? 　　张晓飞:不知道。但是她对我每天回来得很晚有怨言。 　　笔者:你们吵过架吗? 　　张晓飞:她不和我吵，但她用挂历给我做了一个考勤表。如果我晚上12点以后回来，她就把那天的日期全部涂黑。如果9点以前回来，她就把一半涂黑。有一个月，她拿挂历给我看，竟然有21天是全涂黑的。 　　我觉得自己很过分，但已沉迷在赌博游戏中无力自拔。如果那时她能跟我大吵一架，也许我会警醒。 　　笔者:对于剩下的监狱生活，你有什么打算? 　　张晓飞:入监以来，我积极改造，争取立功减刑，早日出狱。我现在已经开始学习一项日后营生的技能。逃亡14年，我的人生都虚度了，我一定要抓住剩下的人生岁月，争取出狱后马上能开创自己的事业。 　　笔者:你不想跟儿子说几句话吗? 　　张晓飞:我想给儿子写封信，说爸爸想他。 　　张晓飞在纸上写了两行字，但又把纸撕了。 　　张晓飞:也许儿子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犯了罪的爸爸。等我恢复自由后再去看他，让他知道，自己的爸爸和别人的爸爸没什么两样。 　　面对亲人，我只有感恩和忏悔，我要为他们祈福，让他们的生活更美好。 　　（原标题：他挪用公款几十万元用于赌博，因担心事情暴露，走上了逃亡之路。如今，服刑已两年的他悔悟了——“逃亡14年，我的人生都虚度了”）